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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0章豬籠與金子(6k合章) 幾日后,深夜,永寧河畔。 大雨下了一天,河岸邊一片泥濘。 林府眾人踩著泥濘舉著火把,來到此處。 一身粗布麻衣的李姨娘雙手雙腳被綁,串在一根棍子上,兩端有人抬著,像抬年豬一般,被人抬來此地。 一行人默然不語,到岸邊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豬籠,把李姨娘往里塞。 許是知道塞入豬籠意味著什麼,李姨娘目光驚恐,渾身扭動不停,就是不往豬籠里進。 周圍五六個奴仆,使出吃奶的力氣,愣是沒法把人塞進去。 林知禮見狀皺眉催促:「動作麻利些!」 「是!」 奴仆們發了狠,硬把李姨娘往豬籠里塞。 豬籠是竹篾扎成,邊緣有不少倒刺,李姨娘身上很快便被劃出數道傷口。 鮮紅血液,順著她傷口涌出,與雪白肌膚丶漆黑淤泥相映襯,觸目驚心。 李姨娘一發狠,將口中淤泥全數咽下,而后凄厲喊叫道:「娘!」 這一幕太過凄慘,周圍奴仆只覺得渾身發麻,都起了惻隱之心,不約而同停下手,看向林知禮。 林知禮怒道:「看我做什麼,往里塞啊!」 「啊——」李姨娘腿上丶身上丶手臂上丶臉上,很快都布滿傷口,分外凄慘,淚流不止,泣血啼哭。 「娘!娘救我!娘啊!」 奴仆們實在不忍,又停住手,看向林知禮。 林知禮額頭暴起青筋,面色潮紅,怒罵:「一群廢物,連個女人都對付不了!」 林知書早就嚇得癱在地上,像見了鬼一般看著李姨娘,渾身抖若篩糠,嘴唇囁嚅,半個字也吐不出。 林知禮一發狠,陰冷的說道:「把手腳打斷,不就好往里塞了嗎?」 「這?」奴仆們彼此對視,眼神里滿是閃躲。 林知禮怒極,撿起抬李姨娘的那根竹竿,照著她手臂就打去。 「啪!」 竹竿打中李姨娘抓著豬籠的左手,五根白嫩手指,頓時鮮血淋漓。 李姨娘劇痛慘呼,收回了手。 林知書面龐抽動,身子一抖,仿佛那一棍也打在了他身上一般。 林知禮馀光看到兄長反應,臉上浮現暢快神色,又高高揚起棍子,朝她右手打去。 「住手吧。」 林繼仁悠悠長嘆。 「爹!」林知禮面露詫異,趕忙回身勸道,「這女人與大哥有染,私德有虧,敗壞門風,留著只會污我門楣,不能心慈手軟啊!」 林繼仁不語。 林知禮又道:「大哥,你說是不是這麼個理?」 林知書如夢初醒,忙不迭點頭,跪在父親身前道:「這女人不守婦道,合該……合該,淹死拉倒!」 「呵呵呵呵……殺了你,都殺了……」李姨娘突然又咯咯笑道。 笑聲回蕩在永寧河畔,分外滲人,周圍奴仆見此,紛紛退開數步。 林繼仁凝視永寧河,不看李姨娘的凄慘樣貌,喟嘆道:「我林氏耕讀傳家,四百馀年綿延不絕,靠的就是多行善事,今此女雖該死,卻也不應死的如此酷烈,豬籠就不浸了吧。」 「爹!」 「爹!」 兩個兒子大驚,一前一后的喊道。 「腳上綁石頭,直接沉江。」 林繼仁接上后半句,兩個兒子都松一口氣。 林知禮盯著李姨娘,戲謔道:「給你死個痛快,便宜你了。」 「呵呵……殺了你!」李姨娘滿臉癡笑,鮮血淋漓的左手顫抖不已,并指如刀,在林氏父子幾人脖子之間比劃。 看這瘋女人的癲狂之態,林知禮突然涌起一陣惡寒,仿佛真有把鋼刀架在脖頸中。 林知禮隨即更怒,對奴仆大聲呵斥:「沒聽見嗎,綁石頭,沉江!」 奴仆們應聲,去找石頭,綁好之后,將李姨娘帶到一處高地,此處水深,能淹死人。 李姨娘一直咯咯冷笑,目光在林家父子間來回劃過,甚為冰冷怨毒。 林知禮被盯得膽寒,怒罵:「再看就把你眼睛挖出來!」 林繼仁盯著河水道:「罷了,將死之人,留她個體面吧。」 「沉江!」林知禮聞言下令。 奴仆們將李姨娘推入江中,又將石頭扔了下去。 李姨娘腳踝被石頭一墜,很快便沉了下去。 林知禮一直站在河岸上,親眼盯著李姨娘詭笑的面龐沉入江底,一串把肺葉淹沒的氣泡浮上,李姨娘自此在人世間消散不見。 林知禮心中隱隱有些不安,但看大哥那副嚇破膽的樣子,又瞬間滿是快意。 果然,人世間最暢快之事,無出復仇其右者。 「走吧。」林繼仁幽幽嘆氣,對林知書道,「你和別人先回去。」 林繼仁又對二兒子道:「你陪為父走一段。」 「是!」林知禮滿面潮紅,激動的身體發抖,他輕蔑的看了一眼大哥。 林知書臉上,滿是恐懼丶錯愕丶不甘的神色。 …… 此時,永寧江對岸,一個不起眼的漁船旁。 一道身影從水中冒出,正是那已死去的李姨娘。 隨后,又一道身影出水,對船上人低聲道:「幫我把人搬上來。」 船上出來數人,七手八腳的把李姨娘尸身拉上船。 白浪仔低聲埋怨:「阿姐,舵公不讓我們節外生枝。」 「這不叫節外生枝,她已經是個死人了。」 白清雙手把著甲板,像江豚一般躍上船,帶起一陣貼身水花。 「將她仰面放平了,拿毛巾來。白浪仔,把蘇大夫的金瘡藥拿來。阿七,你去盯著那兩個姓林的,看他們去干嘛!所有人,蒙面都戴上!」 「是!」 漁船上,眾人紛紛忙活起來。 白清跪坐在李姨娘身側,一手放在李姨娘小腹,一手猛地擊打。 「嘭!」 李姨娘身體被打的猛顫,些許江水,從她口鼻中溢出。 「嘭!」 又是重重一拳,李姨娘猛地一蜷身子,又有不少水流出。 如是幾次之后,李姨娘猛地咳嗽,口鼻中吐出大量淤泥和江水。 「醒了!」白浪仔驚喜道。 白清忙將人扶起,用力拍打她背部,李姨娘吐出腹中積水,神智漸漸清明。 她抬頭環視周圍,見了許多陌生面孔,然后詭異的一咧嘴,正要咯咯笑,就被白清一把捂住嘴巴,按倒在甲板上,同時匕首抵在她喉嚨間。 「我們是好人,是我們救了你,你想活命,就把嘴閉上。」 李姨娘也不知聽沒聽明白,兩只美目彎成月牙,笑意盈盈。 白清試探著微微松手,李姨娘再沒發出駭人動靜,只是低聲道:「殺了,把他們都殺了!」 白浪仔皺眉道:「真的瘋了?」 「都殺了……嗚嗚嗚,疼……」李姨娘又嗚咽道。 白清從船員手中接過毛巾,替她擦乾身子,又從白浪仔手里接過藥。 「有些痛,你忍著些。」白清說完,幫她上藥。 李姨娘瘋瘋癲癲,倒也聽話,忍著沒出聲,只是一直哭。 船員見狀感慨道:「可憐,好端端一個人毀了。」 上完藥后,白清又用棉布把她傷裹好,只是渾身上下,大大小小傷口太多,只能裹些緊要之處。 之后,又拿來些粗布衣服,給李姨娘穿穿上,扶著她進了船艙,躺在床上。 李姨娘一會低聲咒罵殺人,一會可憐兮兮的喊疼要阿娘。 白清好不容易將人安頓好,走出船艙。 白浪仔面容嚴肅的道:「這人不能帶回島上去!」 白清:「我知道,要想個辦法安置她。」 這時,船邊水里傳來響動,一個漢子從水里竄出,爬到船上,正是白清先前派出去的船員阿七。 白清上前,把毛巾遞給他,口中問道:「如何?」 阿七胡亂擦擦頭發,口中道:「跟舵公猜的一樣,兩個姓林的上山了。」 白清道:「哪個方向?」 「東邊,九峰山。」 「開船,跟上去!」 …… 深夜。 九峰山。 林繼仁丶林知禮父子穿行于山間小路,周圍沒有半點人煙,只有嬰兒啼哭一般的貓頭鷹叫聲遠遠傳來。 林知禮滿腦子都是李姨娘沉江時那詭異的笑臉,此刻穿行于荒僻山間,更是心驚膽戰,手腳發軟。 「爹,咱們上山干嘛啊?」林知禮顫聲問道。 「上墳。」 林知禮只覺一陣寒風吹來,骨頭縫都發涼,他盯著父親背影,疑心父親怕不是被李姨娘給附上了,正在小路兩旁瞄趁手石塊。 林繼仁聲音又傳來:「府里還剩多少銀子?」 林知禮老實答道:「只剩些散碎銀兩,大的銀箱都被賊人奪去了。」 一時間,兩人無話,靜默上山,更添詭異。 林知禮硬著頭皮打破沉默:「不過父親放心,田還是咱們家的,大不了漲些佃租就是了,反正咱家佃租一直不高,料想稍漲些,佃戶也沒有怨言。」 「眼瞅深秋了,等西北風穩定下來,船隊就該南下出海,出海的錢準備的出嗎?」 林知禮思慮片刻,硬著頭皮道:「只能再漲些許佃租了,今年府上遭賊,料想佃戶們也能理解。」 除雇傭船員丶維修船體外,海貿本錢的大頭就是買貨錢。 生絲丶瓷器丶絲綢,這些都要跟別的商戶買,每年出海前,都要備下一大筆買貨錢。 林繼仁道:「買貨錢丶重建府邸的錢丶給護院撫恤錢,都不是小數目,靠漲佃租,是拿不出的。」 林知禮咬牙:「要不,今年少出海幾條船。」 「那我林家,豈不是真如別人說的那樣敗落了?」 「莫非爹有辦法?」林知禮聽出了些門道。 「上山吧,先給祖宗上墳。」林繼仁說罷,便默然趕路。 林知禮這才認出,這條是通往林氏祖墳的路,心念一動,明白了父親用意,加快腳步跟上。 父子二人走了許久,終于到了半山腰墓園。 林繼仁緩步走向墓園深處,在一座巨大墳塋前停住腳步,從懷里掏出一個錦盒,打開,里面放了三炷香,還有個火摺子。 林繼仁將錦盒放在地上,取出火摺子吹燃,依次點燃三根香,持香恭敬一拜,將香插入墳塋前的香爐中,叩首行禮。 林知禮也跟著照做。 本是莊嚴肅穆的祭拜,在漆黑深夜,反有種詭異之感。 祭拜完后,林繼仁起身,走到旁邊林中,一陣摸索,從雜草堆中,拿出一把鐵鏟,一把鎬頭來。 林繼仁把鏟子交給兒子。 林知禮接過,只見那鏟子已布滿鐵銹,放在此處不知道多少年了。 「爹,早知道應該帶把新鏟子來。」 林繼仁苦笑:「傻孩子,若是拿鍬鏟上山,想做什麼別人不就知道了嗎?」 林知禮心中一凜。 「這鐵鍬丶鎬頭,還是五年前,我清明祭祖時放的,原以為永遠也用不上……唉!罷了,挖吧。」 林繼仁領著兒子走到一處低矮墳塋前。 只見墓碑已長滿青苔,上刻的字已然模糊不清,不知過了多少歲月。 林氏墳塋太多,其中葬的不緊要的親戚,有時族人自己也分不清。 是以這麼多年,也沒人注意過這處低矮墳塋。 「動手吧,天亮前要做完。」林繼仁往左右手掌吐口吐沫,開始刨墳。 林知禮抓起鐵鍬,一鍬鏟下。 半個時辰。 父子二人筋疲力盡的跌坐在地,臉上丶身上沾滿泥濘,手上又紅又腫。 而那墳塋還沒刨開一半。 林知禮喘著粗氣道:「爹,祖宗……怎麼把銀子埋……埋這麼深……」 林繼仁苦笑:「篳路藍縷,以啟山林。想我林氏祖宗開創家業何等艱難,恐怕沒想到子孫后代會如此不堪,連個低矮墳塋都挖不開。」 林知禮給父親打氣:「爹,話不能這麼說,這些粗活本就該下人干,咱們耕讀傳家,寶貴之身,是用作讀書經商的。」 林繼仁嘆口氣,不再多說什麼,默默拿起鎬頭。 又挖許久,林知禮道:「爹,這下面銀子是咱家祖宗留下的嗎?那到現在不都四百多年了?」 林繼仁用小臂擦去額頭汗水,另一手捶腰,口中道:「這地方是你爺爺告訴我的,歷代林氏族長,口口相傳,至于是不是四百年前留下來的,只有天知道了。」 「嘭!」 一聲沉悶聲響,林知禮鐵鍬一頓,他大喜道:「爹,我挖到了!」 「小點聲!」 林知禮顧不上雙手疼痛,也顧不上泥土弄臟衣服,直接拍在泥里,雙手把泥土扒拉開。 只見一個木箱顯露出來,木頭已基本腐透了,用手輕碰,就散開。 箱內放著兩尊陶罐,箱體空隙已經被泥土塞滿,罐口仔細封著,年代久遠,已看不出封口用的是什麼材質。 兩尊陶罐看著不大,林知禮想將其取出,卻發現費勁力氣也抬不動。 「爹,這罐子好沉!」林知禮道。 林繼仁扶著老腰,來幫兒子,沒想到父子二人合力,也抬不動分毫。 「爹,這里面,裝的……不會是金子吧?」林知禮聲音壓的極低。 金子密度大,這罐子只有裝滿金子才會這麼重,也才值得代代林氏族長守著秘密。 林繼仁滿面笑容,捶腰道:「為父也不知,但看這兩個壇子也不算太大,若只裝銀子,未免少了些。」 林知禮想起一事急忙追問:「爹,祖宗就留下這麼一處寶物嗎?」 「怎麼,你還嫌不夠?」 「咱們林家好歹傳家四百年,發跡過數次,不該只留下這點吧。」 「咱家自打經手海運以來,最富時,銀窖里十幾萬兩銀子,可想過給子孫留些?」 林知禮無言以對。 二人沉默休息片刻,又彼此打氣,去抬那罐子,依舊死活抬不動。 林知禮心中閃過個念頭:「莫非這財寶,祖宗不讓我父子取用?」 林知禮突然想到了慘死的李姨娘,心底莫名生寒,手一滑,身子后仰便跌坐在地。 「哎呦!」林知禮一聲痛呼。 「兒子,怎麼了?」 「我腳扭了!」 林知禮這一下扭的極重,腳踝肉眼可見的腫起來,額頭滲出冷汗。 「兒子,忍著些,等拿上祖宗的寶貝,回府里,給你請最好的大夫治傷!」 「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!」林知禮一發狠,撕下一截衣袖,捆在腳踝上,掙扎著單腳站了起來,卻又重重倒地。 林繼仁用小臂擦臉上的汗,思索片刻:「兒子,你先在此稍待,我去找個樹杈來,讓你拄著。」 此處是林氏祖墳,常有人打掃,雜草都沒有,更遑論樹杈,林繼仁只能去遠處樹林里找。 林知禮重重點頭:「爹,快去快回。」 「嗯。」 林繼仁身影,逐漸消失在林中。 其父一走,荒山之中,更顯蒼涼孤寂。 「咕咕咕」 林間傳來貓頭鷹叫,似嬰兒啼哭,又似人在譏笑。 林知禮猛然想起李姨娘那瘋瘋癲癲的笑聲。 「呵呵呵……哈哈哈……殺了你!」 「誰?」 林知禮張惶回頭,周圍空無一物,林間只有貓頭鷹叫聲,是他的幻聽。 原來是聽錯了。 林知禮咬緊牙關,額頭上汗流進眼睛,他不敢擦,張大眼睛,四處查探。 「誰?你們——嗚……」 林知禮猛然回頭,剛剛的剎那,他好像聽到了父親的聲音,但聲音太短促,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聽。 他嚇得怔在當場,一動不動,看向那聲音方向,眼睛都不敢眨。 不知多久,他試探的低呼:「爹?」 聲如蚊訥。 他深吸一口氣,壯了壯膽氣:「爹?」 無人回應,荒山寂寥。 「爹,你在哪?」林知禮的聲音已帶了哭腔。 「啪嗒!」有輕微腳步聲傳來。 「爹,是你嗎?」林知禮聲音喜悅。 無人回應。 那腳步聲輕盈,不是林繼仁沉重的步伐,是個女人的腳步! 接著月光,他看到一個瘦削身影從林中走出,一身粗布麻衣,正是李姨娘的身形。 林知禮目眥欲裂,心神俱震,一顆心嚇的幾乎快從嗓子眼里跳出來,然而如遭定身,挪不動半步,怔怔的看那身影一步步逼近。 「李姨娘。」林知禮聲音已抖得不成樣子,根本說不出囫圇話,「是大哥害你……你爹娘是我爹逼死的,藥是管家下的……我沒有,不是我……」 林知禮面目驚恐扭曲,借著月光,他看清了來人面目,不是那沉江的李姨娘,還能是誰。 「噗!」 一柄寒刀利落的捅進肚子,抽出,林知禮四肢百骸力量流逝,睜眼而逝。 白清甩去刀身血水,又用林知禮身上衣物,把刀仔細擦過,收刀入鞘。 樹林中,幾個船員將林繼仁尸體拖出,與兒子擺在一起,父子二人臉上,都是一樣的驚駭神情。 阿七問道:「尸體怎麼辦?」 白清指了指那埋陶罐的墳塋:「這不就有現成的坑嗎?先把罐子搬出來,再把人埋進去。」 兩名船員聽令,扶住一個罐身。 「一二,起!」 隨著一聲號子,罐子被穩穩抬出,放在一旁,另一個罐子也被依樣抬出。 船員拍拍手上塵土:「是有些份量,但一個人也能抬得動,兩個姓林的真是廢物。」 白清道:「畢竟是大戶老爺。看看罐子是什麼,要是兩罐子銅板,這一趟就白折騰了。」 白浪仔俯身,拆那罐子封口。 那陶罐封口極嚴實,用布丶線丶黃泥等封了一層又一層。 揭到最后一層時,白浪仔道:「小心了。」 隨后他將布掀開,眾人捂住口鼻,退開些許。 雖看不見罐子里的東西,卻在月光下,隱隱能見到罐口散著金光。 待確認安全后,眾人紛紛靠近,不約而同的露出迷醉神色,眼眸中也倒映出金光。 這赫然是一整罐金子! 借著皎潔月光,可見罐子中,全是手指粗細的金條,呈井字形堆迭排列,塞的滿滿當當。 金子本身并不發光,但月光下,這一罐金子,亮得發燙! 白清將封口蓋了回去,擋住那金燦燦的誘人光線。 「該干活了。」白清眼神示意下林氏父子的尸體。 船員們回過神來,拿起鐵鍬丶鎬頭,把坑擴大些,不一會,便挖好一個大坑。 兩具尸體,往里一扔,眾人齊上填土。 不過半個時辰,墳塋已完好如初。 船員們用鐵鍬和腳,將墳包踩實,又從樹林里,取來浮土丶爛葉,掩蓋新土痕跡,最后又撒上些水,裝作被雨淋了一天的樣子。 一番掩蓋后,至少一眼看不出破綻。 最后眾船員把鐵鍬丶鎬頭往山崖下一丟,用浮土,蓋住地上血跡,又將腳步都清理了。 船員們抱著兩罐金子,一起退出墓園。 上了船后,白清讓白浪仔將罐子放在船艙,又對眾船員寒聲道:「莫忘了舵公的規矩,誰敢朝罐子伸手,別怪我不講情面!」 眾船員都知道白家姐弟的厲害,不敢出言反駁。 …… 次日一早,靈江上游,一戶漁家。 屋主剛起身,便發現房中坐著一名蒙面女子。 「醒了?」白清端起茶壺,給屋主夫婦倒了杯水,神態自然,仿佛這是她家。 屋主夫婦心中咯噔一聲,暗想水匪要船給她便是,果然不該貪心收那銀子,現在水匪索命來了。 可憐二人辛苦半生,沒留下一男半女,不過也好,就這麼死了,也用不著后人傷心。 「喝水。」白清笑道。 夫婦哆哆嗦嗦端起水杯,白水還沒入口,已撒了大半。 白清悠悠道:「今天過來,是有事托付。」 屋主道:「大王請講,老……老漢絕不推辭。」 說罷他給老婆使個眼色,老婆會意,連忙從床底下,掏出之前賣船得的碎銀子,放在桌上。 白清緩緩搖頭:「我是想請二位,幫我照看我妹妹。」 「妹妹?」二人這才注意到桌旁還有一女子,這女子有凳子不坐,偏坐在地上,穿著男子衣服,臉上丶手上都是剛結了血痂的傷痕,似是剛受過酷刑毒打。 仔細看去,那女子不過二八年華,生的皮膚白嫩,五官精致,眉眼含俏,身段肥瘦相宜,當真是個美人,和眼前的水匪大王,長得半分也不相似。 只是大王說是妹妹,老夫婦自不敢質疑。 「哈哈哈……死了,都死了!哈哈哈……」 地上女子不住說些死啊丶殺啊之類的瘋話,聽得夫婦二人頭皮發麻。 白清解釋:「她人瘋了,水面上行走不便,只能托付給二位照看,請二位把她當親女兒看待,不要鎖著虐待,也不要讓她被人欺負。」 白清說罷拉著李姨娘的手,交給夫婦二人。 「從今往后,他們就是你爹娘了,知道嗎?」白清柔聲道。 「哈哈哈哈,娘……娘,我疼。」李姨娘癡笑一陣,又開始抽泣。 婦人輕拍她脊背安慰。 白清又從地上拿起一個沉重包裹,打開一看,里面是五十兩碎銀子,這是她用一顆上等南珠,找船員們換來的。 「這些銀子,你們拿著,藏好,當做照顧我妹妹的費用。」 「這怎麼使得?」 白清聞言,將杯子往地上一摔。 「嗖!」 「啪!」 一發弩箭從門外射入,正釘在堂中墻壁上。 白清道:「我就在靈江一帶活動,每隔幾個月,便會暗中來看妹妹,若是你們待她不好,下一箭射的就是你二人的腦袋!」 夫婦被嚇得噤若寒蟬。 白清說罷起身,回到江邊船上。 白浪仔收起弩機,說道:「阿姐,沒用的。這世道,好人丶瘋子活不下去,你給那麼多銀子,說不定反而害了他們。」 白清悠悠道:「命都是自己掙的,這家人總會找到自己的活法。我不是善人,這世道誰也幫不了誰,無非求個心安罷了。」 「白大娘子,是不是該啟航出海了?」 「不急,舵公說了,讓我們打一船魚再走!」 「好嘞!」 本章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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