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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9章上帝的安排
他們這船人,正是受總督派遣,來與大明官府交涉,合作緝拿林淺的。
沒想到在廣州盤桓數(shù)月,各種文書遞交了十幾份,銀子用了幾百兩,茶水喝了上千杯,合作緝拿的事愣是沒有半點進展。
又恰逢大明皇帝駕崩,廣州市舶司幾乎停擺。
胡安氣的幾欲吐血,在暗地發(fā)泄完對大明官吏的冗長咒罵后,他返回船上,決定親自北上到京師,向大明新任皇帝陛下遞交文書。
按大明人的說法,這叫告御狀。
為這次航行,胡安已做了充分準(zhǔn)備。
他知道大明商船喜歡靠岸行駛,海寇也多在沿岸活動,所以他特意選了遠(yuǎn)海航線,想要避人耳目。
臨行前,還沾沾自喜,以為憑大明人粗劣的航海技術(shù),不可能有海寇發(fā)現(xiàn)己船。
沒想到還沒出廣東地界,就被一個艦隊迎面撞上。
這對一向瞧不起大明航海技術(shù)的西班牙人來說,已是不小的沖擊。
再加上,敵艦隊頭船就是失竊的圣安娜號,艦隊指揮官就是林淺。
這就更令整船的西班牙人感到恐懼。
從物質(zhì)層面來說,卡拉維爾帆船小炮輕,不是大帆船的對手。
從精神層面來說,林淺是撒旦派出來懲罰西班牙人的惡魔嗎?怎麼陰魂不散,就好像專門等在他們航線上一樣?
在迷信方面,全世界的水手,都差不多。
在胡安說出敵船就是林淺后,所有人一時都噤若寒蟬,連換帆掉頭的操作,都比平日慢了許多。
這麼一耽擱,只見敵船又接近些許。
胡安已能從望遠(yuǎn)鏡中,看到敵船的清晰輪廓,除船首的三面三角帆外,其馀船型結(jié)構(gòu)與失竊的馬尼拉大帆船一模一樣。
是圣安娜號無疑。
胡安心下惴惴,但他身為船長,不能表現(xiàn)出來,命令道:「航向西南,擺脫敵船追擊!」
大副大聲復(fù)述命令。
很快,三角帆再次兜滿風(fēng),雪花不斷迎面朝臉上拍來,海風(fēng)夾雜水汽吹得人面皮生疼。
一個時辰后,卡拉維爾帆船已航行出很遠(yuǎn)。
胡安朝身后望去,圣安娜號明顯遠(yuǎn)了些,這令他心下稍安。
他抬頭看了眼天色,只見天色更暗,雪下的愈發(fā)大了。
胡安在胸前畫了個十字,感謝上帝保佑,只要天色完全暗下來,他們逃脫的概率就更大了。
「中將閣下,敵船轉(zhuǎn)向了。」大副提醒道。
胡安朝敵船望去,只見墨色海面上,圣安娜號向右轉(zhuǎn)舵,依稀露出左舷。
「呵呵。」胡安一聲嘲笑。
大副困惑道:「中將閣下,這有什麼可笑的嗎?」
胡安神態(tài)放松:「我笑大明人不懂航海,只敢近岸航行,現(xiàn)在臨近傍晚,林淺一定認(rèn)為我們要向西靠岸,這才向右轉(zhuǎn)舵,提前攔截。」
大副恍然大悟,也跟著笑起來:「大明人確實懼怕在外海過夜,一群膽小鬼。」
胡安一手扶著船舷,海風(fēng)將他衣襟吹的獵獵作響,對著船員們高聲道:「看,那群膽小鬼向岸邊轉(zhuǎn)向了!」
船員們聽了這話,朝圣安娜號眺望,隨之緊張神色一掃而空,紛紛歡呼起來。
胡安又看了眼天色,此時光線愈發(fā)暗淡,再過不久就會完全天黑。
天黑后,在陌生海域全速航行,十分危險,所以為盡快擺脫圣安娜號的追擊,最穩(wěn)妥的辦法就是向外海航行,外海礁石少,觸礁風(fēng)險低,而且還能避開圣安娜號追擊航線。
他隨即對大副道:「左微舵,向南轉(zhuǎn)向,不要被海盜看出來。」
大副:「左微舵!」
天色愈發(fā)暗淡,圣安娜號的身影,漸漸被灰黑色吞噬,看不清晰了。
當(dāng)了望手喊出「敵船退去」之時,西班牙水手們都發(fā)出一陣歡呼。
為保安全,胡安并沒有立即命帆纜手降帆,而是繼續(xù)維持航線向南航行,確保將圣安娜號徹底甩開。
一個小時后,海面已完全漆黑,借著昏暗的月光,僅能看清周圍不到十米的海面。
這個能見度對行船來說,和啥也看不見也沒區(qū)別。
胡安拿出望遠(yuǎn)鏡,朝西北方的黑暗搜索許久,確保看不到任何動靜,這才松了口氣,命令船員降帆。
兩面三角帆收起,卡拉維爾帆船速度緩緩下降,僅靠慣性,在海上飄蕩向前。
大副命令船員放下定深繩,確定此海域是否可以落錨。
就在所有人都松了口氣的功夫,船頭傳來了一聲悶響。
「咚!」
這聲音像一記重鼓,敲在所有西班牙人的心頭。
「中將……好像……好像觸礁了!」
……
卡拉維爾帆船西北三海里的海面上,圣安娜號降帆點起船燈,緩慢行駛。
陳蛟朝主桅了望手大聲問道:「看到什麼了?」
了望手聲音遠(yuǎn)遠(yuǎn)傳來:「海上一片漆黑……等下,有船燈,估計有十馀條船。」
此處是外海,輕易不會有海船經(jīng)過,就算有海船,也不可能夜間行駛。
來船應(yīng)當(dāng)是林淺的海狼護衛(wèi)艦船隊。
林淺沉聲道:「側(cè)舷對準(zhǔn)來船,做好接敵準(zhǔn)備,放赤色焰火。」
「是!」
陳蛟傳令,一船員拿著焰火到尾甲板點燃,隨之焰火冒出一人多高的紅色光光。
過了一會功夫,來船也有一道同樣的赤色焰火亮起。
陳蛟喜道:「果然是老七他們。」
小半時辰后,船隊駛向近前,在圣安娜號周圍落帆。
林淺:「傳令船隊打散,兩船一組,鳥船在前,海狼艦在后,向東南方航行,沿船城珊瑚礁搜尋敵船,一旦發(fā)現(xiàn)敵船蹤跡,以焰火為訊集結(jié),搜尋至明日天黑無果,則各自回島集合。」
陳蛟抱拳應(yīng)是,然后令船員放下小艇傳令。
小半時辰后,船隊按林淺的命令,兩兩一組,排豎隊,向東南方航行而去。
不久,船燈在漆黑海面上消失不見。
此處離珊瑚礁太近,林淺不敢拿圣安娜號冒險,只是原地等待。
次日黎明,了望手高聲叫喊,打破了海面的寧靜。
「有紅色焰火!」
和衣而眠的林淺驚醒,大步走上船艉甲板,果見東南方天空亮起一個紅色沖天花。
「舵公!」陳蛟一邊穿衣服,一邊快步跑上甲板。
林淺微笑:「魚落網(wǎng)了,升帆,航向正東。」
「升帆,航向正東!」
命令一級級傳遞到繚手耳中。
眾船員從睡夢中叫醒,手忙腳亂的收起吊床,沖上甲板,操縱帆纜。
「西北風(fēng),左舷順風(fēng),拉緊右側(cè)帆纜!」陳蛟看了眼風(fēng)旗命令道。
雷三響大聲呵斥船員:「都快點跑動起來,快點!」
小半個時辰后,圣安娜號全部帆纜落下,向正東行駛。
尚未日出,海面上還是漆黑一片,在陳蛟的安排下,兩側(cè)船舷和船艏甲板上都安排了船員,時刻盯著海面情況。
珊瑚礁在此處東南,而圣安娜號向正東行駛,應(yīng)當(dāng)沒有觸礁風(fēng)險,只是小心些總沒壞處。
隨著船艏外的天空泛起暖白,周圍海面漸漸清晰。
航行一個時辰,只聽右舷海面上又是啪的一聲炸響。
林淺抬頭望去,只見又一個紅色沖天花炸開,他當(dāng)即下令轉(zhuǎn)向焰火方向。
朝陽初升,海面上鋪上一層粼光。
「啪!」又一發(fā)沖天花炸響,只是此時天光大亮,沖天花的焰火已看不清晰。
遠(yuǎn)處海面上,隱約出現(xiàn)了一片靛藍(lán)色海水。
林淺命令圣安娜號左轉(zhuǎn)舵,沿珊瑚礁邊緣向東南方行駛。
又過小半個時辰,海面上已隱約能聽見槍炮聲。
林淺拿出望遠(yuǎn)鏡,朝聲音方向看去,遠(yuǎn)處海面上依稀可見數(shù)道船影。
船影間火光一閃。
「啪!」又一個沖天花在天空炸開。
林淺下令大帆船全速靠前,航行許久,已航行至三百步內(nèi)。
只見五六條船正激烈交戰(zhàn),外圍的是三艘海狼艦,呈一條線列,右舷對敵,周圍兩條鳥船抵近放槍。
被圍住的,正是昨天那艘卡拉維爾帆船。
此時它兩面三角帆已添了數(shù)個窟窿,船體吃水很深,貼著靛藍(lán)色海域外圍前行。
卡拉維爾帆船原本船速很快,此刻卻如拖著船錨一般緩慢行駛,勉強與海狼級護衛(wèi)艦航速持平。
它的甲板一側(cè),水孔正有規(guī)律的向外吐水,甲板上滿是手忙腳亂的西班牙人,遠(yuǎn)遠(yuǎn)的還能聽到幾個零星的西班牙語單詞。
「轟轟轟……」一連五聲炮響,海狼艦四周水花飛濺,一艘海狼艦船艙中彈,碎木板亂飛,只是這炮口徑小,并沒有對船體產(chǎn)生實質(zhì)性傷害。
隨即,三條海狼艦開始反擊,速射炮接連發(fā)射不斷,卡拉維爾帆船周邊像下起一陣鐵雨。
船體數(shù)處中彈,碎木板崩的滿天都是,帆面又多了個窟窿,甲板上揚起一陣血霧,西班牙人被打的躲在舷墻后面,不敢露頭。
鳥船和海狼艦趁機駛近到五十步內(nèi),又用排槍射擊,霎時間槍彈入木之聲不絕,打碎的木屑木片肆意崩飛,如暴雨將卡拉維爾帆船包裹。
一輪射擊,雖然沒造成有效殺傷,卻壓制的西班牙人不敢抬頭。
待到排槍漸熄,西班牙人露頭,又一輪弗朗機炮葡萄彈襲來。
卡拉維爾帆船的一面舷墻中彈,被炮彈打穿,舷墻后頓時血肉激射,響起一陣刺耳慘叫。
「舵公,要開炮嗎?」陳蛟詢問。
林淺搖搖頭,卡拉維爾帆船和兩艘鳥船離得太近,一旦開炮,很可能誤傷自己人。
而且己方局面占優(yōu),趁這個機會給海狼艦的船員增加下實戰(zhàn)經(jīng)驗也好。
在又忍受了一輪弗朗機炮和排槍的狂轟濫炸后,卡拉維爾帆船側(cè)舷五門四磅蜥蜴炮完成裝填,再度點火發(fā)射。
如此近的距離,令命中率提升很多,居中的海狼艦連中三炮,艉樓被轟塌一角,水線處被轟出兩個大洞,海水順著破口洶涌而入。
那艘海狼艦肉眼可見的干舷下沉,航速減緩,漸漸脫戰(zhàn),好在有水密隔艙,不至沉沒。
同時,剩馀海狼艦和鳥船上,槍炮齊發(fā),暴露在舷墻外的炮兵被一陣鐵雨籠罩。
一發(fā)炮彈擊中卡拉維爾帆船甲板火藥桶,燃起火星,引發(fā)殉爆。
「轟!」
橘紅色光芒閃過,卡拉維爾帆船左舷被黑煙籠罩,船體如遭重?fù)簦偷叵蛴覀?cè)傾。
一門四磅蜥蜴炮被炸了五六丈高,天空中打了幾個旋,落入海面,砸出巨大水花。
海狼艦和鳥船槍炮不停,不斷向黑煙中發(fā)射,只聽見黑煙之中,木板噼啪炸響不斷,敵人慘叫聲不絕。
終于,黑煙散盡,透過被炸出的舷墻缺口,可見周圍躺了一地的血紅尸塊。
一面白旗從舷墻后伸出,在空中不停搖曳。
林淺命令:「停火,派人上船受投降。」
命令傳遞,兩艘鳥船搖櫓上前,手持火槍,大聲命令舷墻后的西班牙人出來。
同時,在圣安娜號上,林淺又讓何塞打出受降旗語。
片刻,幸存的西班牙人從藏身處空手走出,在船舷邊集合。
林淺看到,活下來的大約三十馀人,各個灰頭土臉,有的身上還有傷。
鳥船登船,將那些西班牙人捆綁結(jié)實,帶到圣安娜號上。
林淺目光在跪倒在地的俘虜身上打量,只見俘虜中,西班牙人有十馀人,剩下的都是漢人船工。
「航行目的地?」林淺用西班牙語和漢語各問了一遍。
「順天府。」胡安老實答道,幾次三番被林淺擊敗,實在打擊過大,以至于令他覺得這就是上帝的安排,已沒有抵抗的念頭。
「去做什麼?」
胡安將自己的身份,總督的委托,使團在廣州的遭遇和盤托出。
林淺哭笑不得,他原以為自己的通緝令,應(yīng)該已經(jīng)在廣州貼滿了,沒想到西班牙使團竟連吃了幾個月的閉門羹,屬實是匪夷所思。
不過,歷史上,西班牙人與大明溝通緝拿海盜林鳳時,費的周折比這次是有過之而無不及。
胡安正是以史為鑒,知道大明官吏的德行,又明白總督等不起,才毅然決定北上,直接去大明京師。
沒想到冤家路窄,又一次遇上林淺,既然是上帝的安排,胡安只有安然認(rèn)命了。
林淺又問了馬尼拉的情況。
胡安回答,總督的處境非常不妙,大帆船丟失的事已經(jīng)上報了西班牙王室,只是路途遙遠(yuǎn),處罰尚未下達(dá)。
按一般規(guī)矩,王室大概率會派來新的總督,然后原本的總督阿隆索就會被押回西班牙受審。
最輕的判罰也是變賣土地丶剝奪貴族名號丶外加坐牢。
至于丟失的馬尼拉大帆船,本就是在甲米地船廠建造,屆時也會再造一艘,補上航運空缺。
問完了有用信息,林淺揮了揮手,陳蛟會意,寒道:「都關(guān)起來。」
船員將俘虜連拉帶拽的拖向貨倉。
胡安掙扎道:「我是貴族,我可以付贖金,兩千比索,不!三千比索……」
林淺不為所動,幾千兩銀子,對他根本沒意義。
既然被抓到了,這輩子就別想再回去了。
「舵公,這是從番人身上搜出來的。」
林淺循聲望去,只見手下拿了三四個長短不一的望遠(yuǎn)鏡。
「放我艙室吧。」林淺微笑,這幾個望遠(yuǎn)鏡倒是來的及時。
了望手報告,南方和西北方有船只駛來,應(yīng)當(dāng)是其馀沿珊瑚礁搜尋的船只。
林淺命海狼三艦在原地收攏其馀船只,圣安娜號拖著俘虜?shù)目ɡS爾帆船和受損的海狼七艦回南澳島。
未時許,圣安娜號在南澳島靠港。
林淺命人將胡安等俘虜送至俘虜營看管;讓啞巴黃派船匠維修船只,又讓周秀才給參戰(zhàn)的三首海狼艦丶兩艘鳥船上的船員計算分紅賞賜。
黃和泰來和林淺辭行,林淺派人將他送回深澳港。
等處理完這些雜事,已到傍晚。
林淺走上甲板,活動身體,只見卡拉維爾帆船辦沉在水中,木匠們正忙著修復(fù)木板,捻匠門用浸泡了桐油的麻線堵縫隙。
能享受到東方最先進的修船工藝,這艘卡拉維爾帆船也算有福氣了。
林淺在匠人中看到了啞巴黃的身影,對身旁船員道:「將繳獲的望遠(yuǎn)鏡,給黃伯送去兩個,讓他照著上次那樣再做個六分儀出來。」
船員應(yīng)是,取來望遠(yuǎn)鏡,去找啞巴黃傳令。
林淺望向遠(yuǎn)處,只見碼頭上周圍熱鬧非凡,隔著老遠(yuǎn)都能聞到小吃攤子上的香氣。
待那船員回來,林淺又叫他去買些企爐餅來。
船員得令,快步下船,一會后跑了回來,抱拳道:「舵公,今天企爐餅的攤子沒來。」
「哦?」林淺微感詫異,自打南澳城建立以來,那賣企爐餅的就雷打不動,天天上島,從未有一日缺席。
但想到人總會有些急事,興趣今日耽擱了也說不定,便再沒說什麼。
……
到了月底。
閩粵天氣愈加寒冷,島上售賣棉衣的攤子也多了幾處。
今日是胡老爺入伙以來的首次貨物交割,林淺早早起床,在船舷旁等待。
透過冬日薄霧,遠(yuǎn)處海面上,出現(xiàn)一艘雙桅蒼山船。
這條船后半夜在馬耳澳停泊,裝上貨物,摸黑駛向南澳島,白浪仔親自壓船。
看見其平安歸來,林淺也就放下心,回房間吃早餐。
吃完早餐后,周秀才敲門進來,將一張清單放在林淺桌上。
「舵公,這些就是此次交割的貨物。」
林淺指了指橢圓餐桌:「桌上有熱茶,二哥暖暖身子。」
周秀才聞言,去餐桌前坐下,倒了杯茶,雙手貼著茶杯取暖。
林淺一邊看那清單,口中問道:「貨物交接還順利吧?」
周秀才:「馬耳澳這地方偏僻,又是晚上,沒碰到生人,神不知鬼不覺。」
林淺點點頭,只見那單子上,列了不少名目,除了急需的磚瓦丶石灰丶河砂丶布匹外,還有些零零碎碎的雜項,諸如棉花丶炭火丶農(nóng)具等。
這些東西,有些并不在林淺的清單上,想來是胡肇元看近來天冷,自作主張加上的。
這些東西花不了多少錢,卻能傳遞出一副忠心耿耿,為島上考慮的態(tài)度,也算是心思活泛。
林淺喊來呂周,讓他把清單給啞巴黃,優(yōu)先把建材用去修干船塢。
呂周領(lǐng)命退下。
周秀才走上近前,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布兜,放在林淺面前。
「對了,這是舵公要的東西。」
林淺解開布兜,只見其中放著數(shù)本線裝書,分別為《縉紳錄》丶《大明會典》丶《萬歷邸鈔》丶《萬歷疏鈔》丶《皇明異典錄》丶《嘉靖以來首輔傳》等。
都是大明的時政類書籍,大部分民間都有售賣,少部分只在士紳階層流通,都是胡肇元搞來的。
想在東南沿海混,弄清大明官吏的權(quán)力運作模式至關(guān)重要,這些書就是林淺的敲門磚。
周秀才搓了搓手道:「舵公,你這房間看著豪華,可冬天也太冷了些,還是上岸上住吧,讓老黃蓋一座府邸出來。」
馬尼拉大帆船常年走熱帶航線,船長室沒有防寒設(shè)計,只能用炭盆取暖,為防失火,炭盆也并不大。
林淺搖頭:「府邸是最沒用的東西,當(dāng)下要把全部的生產(chǎn)力和建材投入到干船塢建設(shè)上,我用炭盆就挺好。」
接著,林淺與周秀才又聊了胡府在澄海縣的發(fā)展情況。
正說話間,有船員敲門進來:「舵公,儲石匠說水泥灰漿已乾的差不多了,問舵公要不要去看看。」
「走。」林淺起身,他今日無事,正好去視察水泥的情況,「二哥一起去看看吧。」
二人在護衛(wèi)的簇?fù)碇邢麓瑏淼酱a頭,只見商販又少了些。
還有一個月過年,加上天氣寒冷,商販大多不再上島。
林淺朝企爐餅的攤子上看看,依舊空無一人,便向周圍人問道:「賣企爐餅的多久沒來了?」
護衛(wèi)想了想:「自從上次舵公叫我去買餅后,好像一直沒見人。」
「嗯。」林淺不置可否,對那護衛(wèi)道,「去找商販們打聽下,還有哪些攤位沒上島,沒上島的都去干嘛了。」
「是!」護衛(wèi)領(lǐng)命離去。
林淺一行人繼續(xù)朝島南走去,水泥墻砌在了果老山山腳,此處是一天然花崗巖石礦,島上石匠大多住在此處。
此時水泥墻已撤下了濕草席。露出青磚墻體,磚塊間是半個手指厚的黑色水泥。
島上的二十馀名石匠,正圍在那堵前研究,表情各異。
見林淺來了,石匠讓開一條路,儲石匠走上近前,激動說道:「這堵墻就是上月初,根據(jù)舵公說的制法,用水泥灰漿砌的,老漢私下試過了,現(xiàn)在已是堅硬無比,和舵公說的一樣。」
大明糯米灰漿表干也只需一個月,但強度遠(yuǎn)不及水泥,完全乾透,至少需要五六個月,甚至需要數(shù)年。
這水泥灰漿不僅乾的快,而且用料比糯米灰漿便宜的多,如果流傳于世,將震動整個大明石匠行當(dāng),由不得儲石匠不激動。
林淺面色平靜,畢竟建筑設(shè)計師一天到晚就和各種型號的商品砼打交道,水泥這東西他可太熟悉了。
他走上前去,觀察水泥灰漿顏色,又和石匠要來鑿子,在磚縫間鑿?fù)凇?/br> 通過經(jīng)驗估測,這土法水泥的強度大約等于現(xiàn)代的低標(biāo)號5-10砂漿。
這種低標(biāo)號砂漿抗壓強度差,現(xiàn)代多用于低層建筑的砌筑和抹灰,比如圍墻丶隔墻丶院墻丶地坪墊層等。
用來做承重墻,只能支撐普通平房。
當(dāng)然,提升的法子也有,譬如原料使用天然火山灰,燒制粘土或頁巖,增加研磨細(xì)度,使用熱拌工藝,添加草木灰丶石膏丶蛋清,延長養(yǎng)護期等。
核心原理就是提升火山灰反應(yīng)活性,讓水化矽酸鈣更多地生成。
當(dāng)然為了達(dá)到更高的反應(yīng)活性,不可避免的還要采購大量材料,建立土窯,投入更多勞動力等。
簡單來說,任何工藝都不能一蹴而就,要時間積淀。
要是心急不想等,那就要海量的銀子。
當(dāng)下這個時點,有5-10等級的水泥灰漿,已經(jīng)很夠用了。
本章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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