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0章臘月二十八海戰(zhàn)
林淺和儲石匠交代了水泥灰漿的改進方向，然后返回碼頭，正趕上早些打探商販消息的護衛(wèi)回稟。
「舵公，我在碼頭問過了，有十來個常上島的商販最近都不來了。
有些商販在岸上擺攤，還有些沒人見到，應(yīng)該是在家準備過年。」
林淺點點頭：「知道了。」
護衛(wèi)退下，林淺對呂周道：「派個機靈的，去深澳問問黃和泰剿滅李忠封賞的事，再把白清叫到船長室來。」
呂周：「是！」
一刻鐘后，圣安娜號船長室響起敲門聲。
「進。」林淺負手而立，站在窗前說道。
白清走進來：「舵公，你找我？」
林淺回身望向她，白清加入林淺麾下以來，雖然經(jīng)歷數(shù)次危險，但總算有了岸上的落腳之地，又有充足營養(yǎng)供給，膚色變白許多，看起來倒有幾分女人的樣子了。
「坐吧。」林淺指了指橢圓餐桌，「給自己倒杯茶。」
白清從炭盆上拿起茶壺，倒了杯茶，船長室內(nèi)滿是龍井的清香，她本想給林淺也倒一杯，被林淺拒絕了。
「島上的生活過得習慣嗎？」林淺隨口閑聊。
白清手捧茶杯，笑道：「習慣，現(xiàn)在的日子，是以前船上做夢也不敢想的。」
接下來林淺又和她聊了幾句家常，突然話鋒一轉(zhuǎn)，問道：「未來有什麼打算？」
白清有些疑惑：「自然是繼續(xù)為舵公效力。」
林淺：「以你的能力，只做普通船員，不覺得太屈才了嗎？」
「舵公，我……」
林淺伸手，將白清話頭打斷。
「我已決定，讓你做海狼一艦的船主。」
白清大喜過望，起身抱拳道：「謝舵公！」
算上冬月十五那批弗朗機炮武裝的海滄船，現(xiàn)在林淺麾下共有十艘海狼級護衛(wèi)艦。
各艦都未確定正式船主，都只有暫代，白清是第一個正式任命的船主，足見重視。
林淺：「做了船主，再當睜眼瞎就不行了，往后空了，就跟島上先生識字，知道嗎？」
「是！」白清和白浪仔一樣，對讀書認字并不排斥。
林淺緊接著說道：「有個事情，需要你走一趟。」
「請舵公吩咐。」
「回黃巖一趟，打探下林府的消息，順便看望下那個瘋了的林府姨娘。」
白清問道：「舵公的意思，是要滅口？」
林淺搖頭：「只是看望，即便有人去問過她話了，也不要動她，行事隱蔽些，別被人發(fā)覺。」
「是。」
林淺道：「去吧，幫我把三哥喊來。」
白清應(yīng)是出門，過了一會，雷三響推門進來，搓搓手，口中道：「舵公叫俺啥事？」
林淺：「我已任命白清做海狼一艦船主，海狼二號由鄭阿七任船主，三號船主石楷，四號船主穆三。」
除白清外，剩下三人之前都是暫代船主，在圍攻卡拉維爾帆船時表現(xiàn)優(yōu)異。
任命這三人做船主，既是封賞，也是對其能力的肯定。
雷三響應(yīng)了一聲記下。
林淺繼續(xù)吩咐：「還有一事，我準備擴招船員。」
他手下原本有四百船員，四司成立時已經(jīng)擴招過一百人。
現(xiàn)在，隨著十艘海狼級護衛(wèi)艦改裝完成，這五百人已是捉襟見肘。
算上十艘海狼級護衛(wèi)艦所需的炮兵丶水手，此次要再擴招三百人，船員總數(shù)達到八百人才行。
這段時間，船隊隔三差五就出外海訓(xùn)練，人員不夠時，常以普通島民頂上，一來二去已培養(yǎng)出不少好水手，遴選船員倒不是問題。
雷三響將事情應(yīng)下。
林淺道：「借著這次招募船員，要把船員名單也統(tǒng)計出一份來，名單上還要寫明年齡丶親眷情況。」
雷三響為難道：「舵公，都是大老粗，統(tǒng)計名單做啥？」
林淺敲打道：「島上掃盲都掃了一個多月了，還當大老粗呢？三哥現(xiàn)在認識多少字了？」
雷三響撓撓頭，嬉皮笑臉道：「名字會寫了。」
林淺嘆口氣：「三哥莫忘了，你這兵衛(wèi)司司正只是暫代，年后考試，若不識字，還是要被替換的。」
雷三響甕聲甕氣道：「替換就替換，俺還是覺得海上開炮來得痛快。」
林淺一笑，雷三響這人雖說不學無術(shù)，但也直來直去，不貪戀權(quán)勢。
本來島上四司也只是臨時機構(gòu)，讓結(jié)義兄弟們暫代司正純屬大材小用，既然雷三響本就不喜歡這職位，屆時換人，也會少些別扭，沒什麼不好。
林淺道：「不管怎麼說，兵衛(wèi)司司正沒換人之前，你就要把事情做好，兵衛(wèi)司吏員中若沒有識字的，就去島上找，總能想到辦法。」
「好。」雷三響應(yīng)下。
雷三響離開船長室后不久，呂周敲門進來。
「舵公，去深澳的兄弟回來了。」
林淺正在讀最新一期的邸報，聞言眼睛都沒抬，問道：「朝廷的封賞還沒下來吧？」
呂周一愣，說道：「沒有。」
「因為朝局動蕩？」
呂周瞪大眼睛，不明白舵公明明沒去深澳港，怎麼像是親耳探聽到了消息一般，由衷贊道：「舵公料事如神，黃守備就是這麼說的。」
「知道了。」林淺淡淡道。
呂周心懷敬畏的退出船長室，輕手輕腳的關(guān)上房門。
林淺放下邸報，轉(zhuǎn)身面朝窗前，只見山海間，天色昏黑，鉛云低垂，墨浪翻涌，一派風雪欲來之勢。
桌上邸報是泰昌元年冬月初十版的，距今大半個月前。
邸報的內(nèi)容極為大膽直接，用詞毫不避諱，字里行間都能嗅的出朝堂上的波譎云詭來。
邸報開篇，就是鄭宗周丶馬逢皋等幾個御史聯(lián)名上的《直陳奸黨疏》，點名道姓的批駁李可灼丶崔文生庸醫(yī)誤國，直指此二人后臺，就是楚黨的幾名官僚，要求嚴懲，順帶還抨擊了內(nèi)閣首輔方從哲。
奏疏言辭辛辣，恨不得把楚黨進獻紅丸，毒死泰昌皇帝，直接白話寫出來。
接著就是楊漣上的《請究移宮案疏》，矛頭直指后宮宦官集團，點名怒罵李選侍的親信太監(jiān)李進忠，順帶也大罵內(nèi)閣首輔方從哲過于庸懦。
大有借題發(fā)揮，打壓宦官和浙黨的意思。
浙黨領(lǐng)袖方從哲落得個里外不是人，多次上疏致仕，均不允。
邸報上，關(guān)于紅丸案和移宮案的奏疏連篇累牘，精彩紛呈，與之相比，連遼東經(jīng)略袁應(yīng)泰的奏疏，都顯得無足輕重了。
值此黨爭熱火朝天之際，朝廷連遼東都顧不上了，剿滅海寇李忠的小小功績，被埋沒其中，自然也是合情合理。
林淺目光盯著東北方海面，盡管目之所及，都是如墨海水，可他知道，四十里外，就是柘林灣。
南澳副總兵平日運貨的船只，都在柘林灣停靠。
他已讓白浪仔在柘林灣盯了半個多月了，臨近新年，柘林灣貨船已很少出港，水師官兵大多在軍營不出，看樣子是準備迎接新年。
一切都過于合情合理了。
……
臘月二十八，夜。
臨近新年，閩粵百姓點上了油燈丶蠟燭，家家戶戶都傳來舂米做粿聲。
即便入夜，北風中都裹著炸棗丶烙糕的香甜氣。
柘林灣水寨，南澳副總兵馬承烈，面朝大海，負手而立，眉頭緊鎖。
馬承烈年近五十，常年在岸上居住，人保養(yǎng)的年輕，只有鬢角有些許白發(fā)。
此時他一身棉甲，精鐵臂手打磨的散發(fā)寒芒，連發(fā)福的肚子也被威風凜凜的甲胄遮住，看起來就如三十歲的自己一般勇武。
馬承烈身前，三艘大福船停泊在港，其中一艘裝了十馀門重型弗朗機炮。
福船外圍，還有兩艘普通福船，二十馀艘海滄船，更外圍還有二十馀艘蒼山船，間有鳥船幾十艘。
碼頭棧橋上，各船軍士正點名登船，還有人往船上搬運軍械，忙碌不停。
這些就是馬承烈的全部家底，今日他賭上一切，勢要將南澳島海寇鏟除！
為了今日一戰(zhàn)，他已足足準備了兩個月。
兩個月前，他在潮州府城宅邸中，正舔玩小妾玉唇，突然接到兵部公文。
打開一看，只見那竟是海門衛(wèi)指揮使的報功呈文抄本，所書「劫掠林府」相關(guān)經(jīng)過，竟與黃和泰之前寫的報功呈文大差不差。
馬承烈當即就猜出了黃和泰有事瞞著他，再顧不上偷香竊玉，連忙點齊人手，到柘林灣，乘小船上島。
航行到半路，看見后江灣碼頭船來船往的繁忙景象，以及平地起的一座南澳城，馬承烈頓時如墜冰窟，頭昏眼花，手涼腳麻。
結(jié)合斬殺李魁奇丶李忠的兩次報功，馬承烈已依稀猜出島上發(fā)生了什麼。
守土失責，其罪當斬啊！
經(jīng)過一陣心慌氣短后，馬承烈鎮(zhèn)定下來，仔細分析了前因后果。
而今，南澳島為賊寇所占的事，岸上官員尚不知曉，朝堂上每日忙于黨爭攻訐，也無暇他顧。
只要能盡快南澳島奪回，那麼一切都還有挽回馀地。
是以，馬承烈并沒將事情上報，一回岸上，就召回各處貨運的戰(zhàn)船，同時在民間秘密搜尋去過島上的商販，抓起來嚴刑拷問。
從商販口中馬承烈得知，島上賊寇只有數(shù)千烏合之眾，除了一艘番人大船外，其馀船只最大不過海滄船，頓時心中大定。
馬承烈手下有家兵八十，又找相熟的閩粵衛(wèi)所指揮使借兵，湊出了近兩百馀人的家兵部隊，僅憑這些人就足以橫掃南澳島的賊寇。
更何況他還有千馀人的營兵，這些營兵他克扣的并不算狠，跟在家兵身后，打順風仗，絕沒有問題。
為保萬全，馬承烈特意選在臘月二十八動手，就是要趁島上烏合之眾過節(jié)松懈之時，來個一擊必殺。
此刻，萬事俱備，兩個多月的擔驚受怕，忍辱負重，終迎來收獲之時。
「甲三船，甲板人齊。」
「甲一船，甲板人齊。」
「甲二船，甲板人齊。」
各船高聲點名，傳令的聲音，在港灣中不停回蕩。
家兵史峻從港灣小跑過來，一身面甲錚錚作響，近前抱拳道：「總鎮(zhèn)，各船人齊，請登船吧。」
「嗯。」馬承烈移步，登上甲一號大福船艉甲板，在五色旗前站定，深吸一口氣：「發(fā)兵！」
他身后，旗兵打出對應(yīng)旗語。
船隊排成長龍，緩慢而堅定的出港。
出港后，馬承烈指揮甲一號福船向東行駛，以免被南澳島上的賊寇察覺。
向東航行小半個時辰后，他又命船隊轉(zhuǎn)道向南。
他正是要模仿當年戚繼光攻南澳島的戰(zhàn)法，避免水戰(zhàn)，在島南云澳一帶登島，先占果老山，切斷賊寇與深澳港的聯(lián)系，再居高臨下，摧毀賊寇城寨。
今夜無月，海面上十分灰暗，接著朦朧星光，已能看清南澳島的大致輪廓。
遙遙可見島中的賊寇城寨燈火明亮，似乎在挑燈舂米做粿。
港口外海灣上，只見到零星巡邏的幾盞微弱船燈。
兵不厭詐，自古以來，節(jié)日就是偷襲首選，島上賊寇不加緊巡查，反而一副放松過節(jié)的神態(tài)，果真是一群烏合之眾！
馬承烈心中萬分鄙夷，甚至為借兵欠下的人情可惜。
又向南航行小半個時辰，船隊來到果老山東側(cè)，遙遙可見青澳灣。
馬承烈見青澳灣沙灘上空空蕩蕩，無一人看守，心中不屑更甚。
家兵史峻道：「總鎮(zhèn)，青澳灣既無人防守，何不在此處靠岸？」
馬承烈搖頭道：「此地沙灘平緩，只是山路陡峭，不好攀爬，不是登岸首選。」
青澳灣防備如此松懈，想來島南防備也嚴不到哪去，自然在島南登陸最為妥當。
他這條航線和當年戚繼光上島航線如出一轍，有戚少保珠玉在前，他有十成把握順利登島。
「一會在云澳登島后，史峻你帶五十家丁，外加二百營兵，守住鎮(zhèn)雄關(guān)。」馬承烈已開始布置登島后的事宜，「再派三十家兵，去深澳港，把黃和泰給我抓來！」
「是！」史峻抱拳領(lǐng)命。
「轟！轟！轟……」
說話間，海面突兀傳來一串炮響。
等馬承烈反應(yīng)過來，耳邊已滿是炮彈砸落海面的水花聲。
一發(fā)炮彈落在甲一號大福船旁，濺起的水柱被北風一吹，化為滿天寒雨，冷徹心扉。
「前隊接敵！」船上立馬有人大呼道。
史峻朝桅桿上大聲質(zhì)問：「敵船方位？」
了望手急得額頭滲出汗珠，在海面上來回掃視，只見四下漆黑一片，并沒有敵船蹤跡。
馬承烈冷靜下來：「敵船未開船燈，都留心炮口火光！」
又一串炮響，周圍炮彈砸落海水之聲不斷。
旁邊的甲二號船船艉中炮，木板崩裂紛飛，炮彈從船艏貫穿而出，整船被十二斤的實心鐵彈射了個對穿。
好在甲二號干舷高，彈著點在水線以上，不至進水。
炮響之后，耳邊只剩下甲二號傷員的慘叫聲。
「敵船在艉舷后方，約有兩三百步。」了望手大喊道。
不同了望手提醒，早在炮響時，馬承烈已向船艉望去，在暗淡星光下，果見海上漂浮著一個漆黑巨物，有如深海巨鯨。
很快，那漆黑陰影周圍紅光閃現(xiàn)，又一串火炮炸響，有如滾滾悶雷。
甲一號福船左后舷，一艘鳥船中炮，全船水手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(fā)出，便隨著碎木板成了一堆飛濺血肉。
敵船離得太遠，又位于船隊后方，甲一丶甲二丶甲三裝載了重型弗朗機炮的大福船難以還擊。
一時間船隊只能被動挨打。
馬承烈心情急轉(zhuǎn)直下，額頭已冒出冷汗，他不明白海寇船隊是怎麼突然出現(xiàn)在后舷的，就像……就像是專門等在此地一般。
「總鎮(zhèn)，怎麼辦？」史峻問道。
馬承烈強壓下不安情緒，現(xiàn)在他雖遇伏擊，但好在敵人數(shù)量不多，只有一艘炮艦，隔著幾百步，命中率也低，尚不足為慮。
他沉思片刻，沉聲下令：「船隊繼續(xù)向前航行，到開闊海面后掉頭迎敵！」
「是！」史峻大聲傳令。
馬承烈麾下水師大小船只太多，航速各不相同，集體掉頭需要一大片寬廣水域。
況且遠處炮艦顯然是側(cè)舷迎敵，轉(zhuǎn)向追上來也要時間，水師便可以趁著這個時間，不受火炮干擾的掉頭。
只是，天不遂人愿，后方炮艦始終在水師左后舷緊緊追逐，不時側(cè)過船身，用右舷火炮轟擊。
水師艦船中炮寥寥，可被這樣一路追逐，士氣受損嚴重。
水師船隊一路駛到南澳島西南，馬承烈見那賊寇炮艦不僅沒被甩掉，反而炮聲愈發(fā)近了些。
馬承烈明白敵艦船速太快，水師這龐大艦隊是無論如何也甩不掉的，只能硬著頭皮掉頭。
他一聲令下，甲一號福船原地換帆掉頭。
海面能見度太低，五色旗語根本看不清，各船都點了船燈，眾多燈光中，焰火指令也分辨不清，耳旁炮響聲丶風浪聲丶慘叫聲不斷，就連喊叫傳令都極為困難。
一時間水師亂作一團。
兩艘海滄船掉頭時撞到一起，一艘船頭受損，海水倒灌，船身傾斜，數(shù)名兵丁落入水中，不斷掙扎。
另一艘船身破洞，兩個艙室進水，干舷活生生矮了一大截，甲板幾乎貼近海面，海浪直接能涌上甲板。
就在水師手忙腳亂的功夫，十艘海狼艦點亮船燈，張滿風帆，首尾相接，呈線列駛來，斜插進水師船隊三十步內(nèi)。
驟然間，槍炮齊發(fā)，聲如冰雹砸地，連綿不斷，遠遠望去，十艘海狼艦的側(cè)舷火光不絕，真如一條巨蟒在海上亂舞。
近處的水師艦船倒了大霉，甲板像被無形鐮刀掃過，兵丁身上血漿迸濺，海面丶船舷丶舷墻丶桅桿丶艉樓處處都中彈，碎木片亂飛。
一艘水師鳥船被弗朗機炮打的千瘡百孔，海水倒灌入艙，大半個船身都沉入海里，其甲板上，已沒有一個活人。
海狼艦去勢不減，自東北向西南，貼著水師船隊外圍行駛，始終保持二三十步距離，所到之處，水師官兵如割麥子般倒下。
同時，圣安娜號炮響不斷，水師陣型散亂，鋪滿好大一片海面，根本不用擔心誤傷友軍。
一時間，水師船隊腹背受敵，還未開戰(zhàn)，已有崩潰之勢。
白清站在海狼一號船艉甲板，親自操舵，海狼艦在她手中有如靈活海豚，偶有沖上而來的水師艦船，也被靈活避開。
在她身側(cè)，左舷炮手正操縱弗朗機炮發(fā)射。
只見炮手們五人一組，分站火炮左右，一炮之后，右側(cè)炮手取下炮閂楔子，左側(cè)炮手用一特制鐵鉤勾出子銃放入一旁水盆中，發(fā)出刺啦一聲響。
另外有兩個炮手一個負責將水盆中的子銃清洗丶擦乾丶重新裝填，一個負責安裝新的子銃。
子銃里是九顆實心鐵彈丸，彈丸外包帆布，用繩子固定，下方有個特制的錫制彈托，番人稱這東西為葡萄彈，專門用來近距離清洗敵方甲板。
子銃裝填完畢后，右側(cè)炮手一個負責重新釘上炮閂楔子，一個負責調(diào)整炮底楔子，進而控制炮口俯仰角。
現(xiàn)在海狼艦左舷全是敵船，根本用不著調(diào)整左右射角，火炮裝完便射。
炮手們經(jīng)過長期訓(xùn)練，動作行云流水，火炮發(fā)射速度很快。
在弗朗機炮裝填間隙，火繩槍手也射擊不停。
海狼艦所到之處，水師甲板全是腥風血雨，留下凄厲慘叫。
過小半個時辰，海狼艦行駛至水師船隊西南，一艘水師海滄船突兀離隊，猛地向海狼艦船隊撞來。
白清立馬右轉(zhuǎn)舵，同時避免碰撞，一邊指揮繚手換帆，一邊對炮手道：「瞄準來船開炮！」
「是！」船上炮長大聲傳令。
片刻功夫，那海滄船便籠罩在彈雨之中，七八個身著精致棉甲的士兵當場被打成馬蜂窩。
還有些躲在舷墻后面，被葡萄彈輕易洞穿，空中血霧重的有如實質(zhì)。
白清駕駛海狼一號從那海滄船船頭前經(jīng)過，船上槍手扣動扳機，開始清洗其另一側(cè)甲板。
跟在白清船艉的海狼二號又對那海滄船射擊，如此循環(huán)往復(fù)。
這艘做了出頭鳥的海滄船，輪流經(jīng)受了十艘海狼艦的蹂躪，船身被打的千瘡百孔，只是船型大，不會沉沒，甲板上已沒一個活人，順著海風向東南方飄蕩，就像戰(zhàn)場上死了主人的戰(zhàn)馬，自行吃草去了。
白清向左轉(zhuǎn)舵，始終與水師船隊保持二三十步的射擊距離。
此時海狼艦已駛抵船隊偏南，遠遠可見三艘高大的水師大福船戰(zhàn)艦。
海上作戰(zhàn)，船只多寡并無所謂，重要的是噸位，大船就是天然碾壓小船。
大福船船舷高大，海狼艦對其射擊有仰角，不能像清洗海滄船那樣，清洗它的甲板。
而且大帆船舷墻丶甲板木料更厚，火槍鉛彈丶弗郎機葡萄彈輕易難以射穿，即便朝其射擊也是浪費火藥。
白清謹記林淺制定的海狼艦戰(zhàn)術(shù)定位，見到大福船，便轉(zhuǎn)向駛?cè)胪夂＃撾x交戰(zhàn)。
突聽得大福船一陣炮響，甲一號大福船右舷五門重型弗朗機炮開火。
霎時間海狼艦周圍響起炮彈破空之聲，炮彈砸起數(shù)道水柱，甲板上冷雨飄灑。
白清一邊轉(zhuǎn)舵，一邊大聲道：「航向正南，換帆！」
大福船炮擊不斷，海狼艦頂著炮火，向南逃竄，航線上水霧彌漫，好在距離遠，并沒有船中彈，只是濺了大量海水，有些狼狽。
海狼艦戰(zhàn)列線向南航行五百馀步，掉頭轉(zhuǎn)向正北行駛，避開三艘大福船的側(cè)舷火力，繼續(xù)找水師船隊的軟柿子捏。
本章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