長安的春日總帶著料峭的寒意，武學(xué)書院的梅枝上還掛著殘雪，卻已有新蕊頂著冰碴冒出來，星星點點的粉白在寒風(fēng)中搖曳，像極了此刻江湖里悄然萌發(fā)的新意。李瑁站在書院的回廊下，手里翻著各地分舵送來的《武學(xué)新錄》，指尖劃過“峨眉新創(chuàng)‘流云劍舞’”“丐幫改良‘醉拳醒打’”“泉州海舶拳初成”等條目，紙頁翻動的沙沙聲里，竟透著一股讓人心頭微暖的鮮活勁兒——這些字跡里藏著的生氣，比去年冬天那本滿是赤字的賬冊看著讓人舒心多了。

沈青玄抱著個錦盒從月亮門快步進來，棉袍的下擺掃過階前的殘雪，帶起細(xì)碎的雪沫?！懊酥?，這是江南分舵的周先生讓人送來的，”他把錦盒放在回廊的石桌上，小心翼翼地掀開盒蓋，里面躺著支鑲玉的狼毫筆，筆桿上用金絲嵌著“創(chuàng)新”二字，玉飾在晨光里泛著溫潤的光，“周先生說，上個月的文化交流會里，有個小門派創(chuàng)了套‘采茶拳’，把摘茶、晾茶、炒茶的動作全融進拳法里，招式既好看又實用，弟子們練著還能幫附近茶農(nóng)干活，一舉三得呢。”他說著翻開《武學(xué)新錄》的附頁，上面用彩繪筆畫著十幾個小人，有的彎腰摘茶時手腕輕轉(zhuǎn)帶起掌風(fēng)，有的揚手翻炒時手肘微沉藏著擒拿，招式里滿是江南水鄉(xiāng)的靈秀，連茶簍、炒茶鍋都成了趁手的兵器。

李瑁拿起那支狼毫筆，筆尖蘸了點清水，在案上寫下“守正出新”四個字，水珠在青磚上暈開，像極了武學(xué)招式里的“以柔化剛”?！叭ツ杲?jīng)濟危機時，咱們靠產(chǎn)業(yè)互助渡過難關(guān)，”他抬頭望著遠(yuǎn)處云霧繚繞的終南山，語氣里帶著深思，“可江湖的根不光在銀錢上，更在文脈里。你看泉州的‘香料茶餅’，原本只當(dāng)藥材賣，后來摻了茉莉香片，成了閨閣里的俏貨，這不就是變中求存？武學(xué)、技藝也該這樣，既守著老祖宗的道理，又能跟著世道變。”他從書架上取下一卷泛黃的《傳統(tǒng)武學(xué)考》，指著其中“剛?cè)岵钡臈l目，指尖在“柔”字上輕輕點了點，“下個月在長安辦場‘江湖文化創(chuàng)新大賽’，讓各門派把新東西都亮出來，甭管是拳術(shù)、兵器還是雜藝，最好是能讓尋常百姓也看得懂、學(xué)得會的。”

消息像長了翅膀似的飛遍江湖，各分舵頓時炸開了鍋。江南分舵的蘇掌柜第一個捎來信，說要把絲綢工坊的繡娘和青竹幫的舵手湊在一起，編一套“織錦刀法”——繡娘飛針走線的巧勁能化去對方的蠻力，舵手揮槳劈浪的力道能增加招式的沉勁，“你想想，”信里的字跡透著興奮，“揮刀時像扯動錦線，手腕翻轉(zhuǎn)間就能纏上對方兵器，再借勢一拉，保管他站不穩(wěn)！”塞北的唐煜更絕，帶著回紇的騎手和黑風(fēng)寨的鐵匠在草原上琢磨“馬鐙拳”，騎手在馬背上的騰挪閃轉(zhuǎn)做基礎(chǔ)，混著鐵匠掄錘的剛猛發(fā)力，據(jù)說練到興頭上，“三步就能打倒一頭?！?，還特意讓人畫了圖紙，馬鐙上竟加了機關(guān)，能彈出短刃，既不影響騎行，遇險時又能當(dāng)兵器。

開賽那天，長安的校場被圍得水泄不通。來看熱鬧的百姓從清晨就開始往校場擠，賣糖葫蘆的老漢推著獨輪車在人群里穿梭，說書先生扛著醒木找了個高凳，連皇城根下的王公貴族都帶著家眷來看新鮮，校場周圍搭起的觀景臺鋪著紅氈，絲竹聲、笑談聲混著孩子們的喧鬧，比過年還熱鬧。校場中央搭了個丈高的高臺，鋪著蜀地送來的錦緞，臺邊掛著各門派的新創(chuàng)圖譜，有畫著波斯旋轉(zhuǎn)舞的“旋風(fēng)劍”，舞者的裙擺與劍穗連成一片流光；有融了吐蕃鍋莊的“踏雪掌”，腳印在雪地上踏出對稱的花紋；最惹眼的是一幅“機關(guān)傀儡拳”，小人手里拿著唐門的暗器，關(guān)節(jié)處畫著密密麻麻的齒輪，旁邊注著“借傀儡練手勁，孩童亦可學(xué)”。

第一個上場的是峨眉的靜云師太，身后跟著八個女弟子，手里都提著長綢，綢面繡著纏枝蓮，在風(fēng)里輕輕飄動。她們先演練了傳統(tǒng)的“峨眉刺”，銀光在晨光里閃閃發(fā)亮，招式凌厲如霜，刺、點、挑之間帶著股不容小覷的狠勁，看得臺下叫好聲連連。接著琴聲響起，竟是《霓裳羽衣曲》的調(diào)子，長綢突然展開，刺法竟和著樂曲的節(jié)奏變了，轉(zhuǎn)身時綢帶如流云繞峰，出刺時似乳燕穿簾，剛勁藏在柔美里，看得人眼睛都不眨。靜云師太收勢時，八人的長綢在地上鋪成朵巨大的蓮花，她合十道：“這‘流云劍舞’，既能防身，又能教化，上個月在蘇州教給閨秀們，都說練著性子都平和了，連針腳都比以前穩(wěn)當(dāng)?！迸_下的貴婦們紛紛點頭，有個穿孔雀藍錦緞的夫人當(dāng)場就派丫鬟去問拜師禮，說要讓自家女兒學(xué)這套“既好看又能自?！钡墓Ψ?。

緊接著上場的是丐幫的魯長老，他沒帶弟子，只扛著個酒葫蘆，身后跟著個敲快板的瘦乞丐。魯長老先打了套傳統(tǒng)醉拳，腳步踉蹌像踩在棉花上，可每回看似要摔倒時，手肘或腳尖總能精準(zhǔn)地避開地上的石子，暗藏的章法讓懂行的人暗暗點頭。快板一響，他突然站直了，拳風(fēng)猛地變得剛勁，嘴里還念著新編的口訣：“醉時不醉心，醒時不欺人，一拳打貪心，二拳護弱小，三拳定乾坤！”一套拳打完，他把葫蘆里的酒倒在地上，酒液竟在青磚上燒出“俠義”兩個字——原來酒里摻了少量火藥，是跟唐門弟子學(xué)的法子，既顯了威力，又把丐幫的宗旨明明白白說了出來，臺下頓時掌聲雷動，連說書先生都拍著醒木喊：“好一個醒打醉拳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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