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千雅蹲在火堆邊上，手里捧著一片寬大葉子，小心翼翼往里倒了半碗溪水，想借火溫熱一下給蔣雨萌喝。

“滋啦”一聲，葉子邊沿剛挨著火星，立馬卷曲發(fā)黑，冒出一股糊味，水還沒熱，葉子先燒了個洞，水流出來直接澆滅了一小片火苗。

“哎呀！”她手一抖，葉子甩飛出去，差點砸到唐芯臉上。

唐芯一把撥開：“你這是煮水還是焚化？”

裴千雅臉一紅，低頭看著地上那片焦葉：“我……我想著熱一下總比冷著好……”

龍弋正檢查木矛尖端的磨損，聽見動靜抬眼一看。

他走過去，撿起另一片葉子，同樣倒水，然后輕輕放在火堆邊緣——沒多久，水汽升騰，葉子卻沒著火。

“溫度不高的話就不會燃。但靠太近，就成烤串了。”他把葉子遞回去。

白露湊過來：“咱們總不能一輩子用葉子盛湯吧？一碰火就糊，還容易漏。”

“而且烤出來的貝肉干巴巴的，連點湯水都沒有。”姚麗莎插嘴，“人不是鐵鍋，光吃干貨遲早銹死。”

龍弋盯著火堆看了幾秒，忽然起身，抓起藤筐和一根削尖的木棍。

“唐芯，白露，跟我走。找泥。”

“啊？找泥干嘛？”唐芯愣住。

“做鍋。”

兩人對視一眼，趕緊跟上。

溪流上游一段緩坡下，土色偏灰褐，踩上去濕滑不陷。

龍弋用木棍挖了一塊，捏在手里揉了揉，又扯了根草莖插進去拉出長絲。

“是粘土，能塑形，曬干后硬，燒得透就能當鍋使。”

白露蹲下摸了摸：“這玩意兒真能變成鍋？別回頭燒完一堆脆餅。”

“信我，人類最早就是這么活下來的。一人裝一筐，帶回營地。”龍弋把泥團掰成兩半。

路上泥滑，唐芯背的那筐剛走一半就塌了，泥巴撒了一地。

龍弋二話不說，抽出幾根藤條，編了個帶內(nèi)襯葉層的背簍，自己先背了一趟回來，穩(wěn)穩(wěn)放下。

“學著點，工具是懶人的救星。”

回到營地，他把泥攤在一塊平整石板上，讓太陽曬著去水分。

“接下來，揉泥。”他坐在石頭上，雙手用力按壓泥團，像在揉面團，“氣泡越多，燒出來越容易炸。”

裴千雅眼睛一亮：“這個我行！我以前做黏土手工比賽拿過獎！”

“現(xiàn)在不是比賽，是保命。來，練手。”龍弋扔給她一塊泥。

蔣雨萌跑過來，摘了一把細長的草葉：“加點這個？我見野兔子窩里都摻草，不容易裂。”

龍弋看了一眼，點頭：“聰明。纖維防裂，加分。”

姚麗莎站在邊上，看著滿地泥漿，遲疑了一下，脫了鞋襪，挽起褲腿。

“要踩嗎？”

“你要是不怕臟，就上。大小姐今天不當士氣官，改當腳力也行。”龍弋咧嘴一笑。

“少廢話。這玩意兒比沼澤還滑！”

“那就踩實點。來回走，別停，像驢拉磨。”龍弋遞給她一根木棒。

一群人頓時笑出聲。

姚麗莎瞪眼：“再笑我把你舌頭塞泥里封存起來當文物。”

但她沒停下，一圈圈踩著，泥漿漫到小腿，臉上卻慢慢沒了嫌棄，反而有種奇怪的痛快。

裴千雅負責主塑形，照著龍弋畫的簡圖，捏出一個小罐子，圓肚、短頸、帶單耳。

第一只剛成型，晾了半日就裂了縫。

“完了，廢了。”她耷拉著腦袋。

“厚薄不均，收縮不一樣。下次底部加厚，壁要勻，手指抹的時候別抖。”龍弋拿起罐子看了看。

他順手撿起一片廢棄貝殼，磨了磨邊緣，遞給裴千雅：“用這個修內(nèi)壁，比手穩(wěn)。”

第二輪，大家分工更熟。

唐芯專管運泥，一趟接一趟；蔣雨萌不停找纖維草葉；白露在旁邊拿小石片記下每道工序；姚麗莎繼續(xù)踩泥，中途還主動幫裴千雅扶罐底。

第三只罐子陰干一夜，表面光滑，無裂紋。

龍弋滿意地點頭：“可以燒了。”

當晚，他在火堆外圈用石塊圍出一個隔離區(qū)，把陶坯倒扣在里面。

“先低溫烘一天，排潮氣。猛火燒，泥里的水汽炸出來，罐子就崩了。”他一邊添柴一邊說。

整整幾個小時，他幾乎沒離火。

其他人輪流守夜，他也堅持全程控火，柴不能多，也不能少，火光始終控制在暗橙色。

裴千雅半夜醒來，看見他還蹲在那兒，一手拿樹枝撥火，一手撐著膝蓋，眼神專注得像在拆炸彈。

“龍哥……你不困啊？”

“困，但鍋比覺重要。”

第二天傍晚，火勢漸弱，石圈內(nèi)溫度緩緩下降。

龍弋用木棍輕輕敲了敲最外側的陶坯。

“叮——”

聲音清脆，不像泥，倒像石頭。

他小心取出兩只成品，通體焦黑，表面布滿火燎痕跡，一只耳朵有點歪，另一只底部略凹，但整體完整。

“成了。”

眾人圍上來，屏住呼吸。

龍弋當場舀了半瓢清水倒入其中一只陶罐，放在余燼上加熱。

水一點點升溫，冒泡，沸騰。

過了不知多久，唐芯猛地一拍大腿：“沒漏！真的沒漏！”

白露伸手摸了摸罐身外壁，堅硬如石：“這玩意兒……真是我們做的？”

裴千雅眼眶一下子紅了：“我們……有鍋了？”

“不止是鍋，是文明的火苗。”龍弋看著那口冒著熱氣的小罐。

姚麗莎低頭看著自己滿是泥垢的腳，突然笑了：“我現(xiàn)在這副樣子，我媽看見非得報警不可。”

“那你媽肯定沒見過能用腳踩出一口鍋的人。”唐芯嘿嘿笑。

“下次我試試做個碗，刻上‘姚小姐御用’。”裴千雅小聲說。

“你敢。”姚麗莎作勢要撲。

蔣雨萌輕輕捧起另一只空罐，對著火光看，里面映著跳動的火焰，像一顆被封住的心臟。

她小聲問：“以后……能煮魚湯了嗎？”

龍弋沒回答，只是把沸騰的水罐從火上端下，輕輕放在石板上。

蒸汽升騰，模糊了所有人的眼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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